身为台湾唯一一家打入全球航太业的扣件商,它不只是飞机引擎大厂奇异的好伙伴、拥有进入障碍高的专业技术,还曾熬过一段濒临破产的财务黑暗期。
位于桃园平镇,丰达科技十九年的厂房,夹在陈旧的工业厂房阵中并不显眼,生产的扣件就是俗称的螺丝、螺帽。
没有中南部螺丝窟厂内大机台扣、扣、扣快打螺丝,随意掉入大铁桶的吵杂声,也没有沾着机油的乌滑地板。丰达厂房的洁白地板上,好几只昂贵的日本国宝品牌发那科机械手臂,研磨着铜板大小的螺帽。成品一颗颗,整齐地放在一格格的容器中。
这不是一颗一块台币的一般扣件,而是一颗超过一美元,供应全球最大飞机引擎制造商奇异的航太级扣件。
丰达是台湾唯一一家真正打入全球航太业的扣件厂,确实不简单,研究特殊钢材多年的中钢执行副总王锡钦观察。
中钢正发展高附加价值的特殊钢材,锁定航太供应链。王锡钦亲自走访过丰达,这类长年向国外购料的国内扣件厂,正是中钢想合作的对象。
但丰达厂房内百万台币等级的机台上,贴着一张引人好奇的泛黄贴纸:××银行动产抵押品。这张贴纸,泄露GE最佳供应商、钢铁龙头中钢想合作的丰达,曾有一段几乎看不到明天的曲折过往。
这家公司曾差点破产,丰达科技董事长蔡丰赐直白地说。
丰达最早是由一群来自美国四大航太扣件制造厂Avibank的台籍归国团队,结合当时的电脑显示器制造厂皇旗资讯的资金,在一九九七年成立。
创立三年就通过GE认证,成为亚太地区唯一具合格认证的航太发动机扣件厂,连行政院国发基金也入股,在○二年顺利挂牌上市。
但好景不常上市后不久,前经营团队董事长却掏空公司,匿名潜逃海外,留下庞大的债务和库存。当年财报显示,亏损超过十九亿台币,银行借款高达十四亿,现金剩下不到七千万,快不足以支付每年高达六千多万的利息。
拖到○七年,银行借款仍超过十二亿,许多计划性生产的扣件全成呆料和库存,囤积在海外仓库,光存货的价值就高达三.五亿台币,整间公司的净值几乎变成负数,眼看这台湾唯一打入国际航太供应链的公司,将被财务黑洞吞噬。
直到联华神通集团旗下、工业笔电大厂神基科技出手。
找了三年,没人敢投资!我看过财报,真的很糟糕,但这家公司技术底子不错,当时担任神基科技董事长的蔡丰赐坦言。
未来二十年全球大约有三万五千架飞机的需求,引擎未来十年大概有十二万具的需求,市场稳定成长。
丰达已有GE认证加上航太是进入障碍极高的特殊行业,不会一直更换供应商,产品周期长达五、六十年。若因财务危机与资金短缺而截断后续的业务合作,无论对台湾,或公司培养的人才,都是损失,蔡丰赐说。
评估了四个月,神基决定入股,丰达也展开私募。
蔡丰赐先亲自飞到美国和丰达最大客户GE面谈,稳定订单来源。神基当年就是神达电脑和美国奇异电器合资,神基一入股,GE总算是放心不抽单。
它也希望我们不要出问题,很帮忙我们,譬如一般九十天付款给合作商,它三十天就付给我们,蔡丰赐很感激。
汉翔顾问、前航太公会总干事卜重光指出,从全球航太业开始到亚洲找供应商的大势观察,已拥有技术的丰达,是一颗现成的棋。
GE希望产品打入中国市场,在亚洲找商源,但因为政治因素不能找中国厂合作,找上台湾的丰达,他说。
蔡丰赐接着重组新团队,把时任神基工业电脑事业部副总的邱智科,找来丰达担任总经理。
邱智科记得,当年夏天,公司状况不好,为了节省冷气电费,他和员工都穿短裤进工厂,共体时艰。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穿短裤上班过,他笑着说。
邱智科不断地改善公司体质。第一,飞往丰达海外仓库清库存。许多报废的成品和原料,为了符合航太最高标准的安全系数,只能忍痛全丢弃;第二,过去冲产能利用率的生产模式,改为接单生产,避免浪费;第三,将外包的电脑数值控制制程拉回桃园平镇厂内自制,精准掌握成本。
当时要买CNC机台设备,因为害怕债权人直接拿去变卖,一买来就给银行抵押,至少把设备留住,才能生产准时交货,蔡丰赐指着百万设备上××银行抵押品」的贴纸,刻印着全公司都记得的满腹辛酸。
三年内新团队和不离不弃的员工,努力把丰达从净值几乎负数的破产边缘,起死回生、转亏为盈,并开发出一百多件航太扣件产品。
丰达是台湾极少数不透过法院重整模式,完成企业再造,维持台湾在亚洲唯一航太引擎扣件供应商的地位,」台湾并购与私募股权协会将这个故事写成案例出书。
引擎是整架飞机最重要的大型零件,一颗飞机引擎用的扣件,要能耐一千多度的高温、抗高扭力,从设计、配方、温度、热处理,少说经过二十多道制程,一般汽车扣件大概七到八道程序就结束。因此各环节、每一单元件都需要个别检查,安全系数要求非常严苛。
身为全球最大引擎厂,GE人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丰达厂内稽查、考试。
制程上的员工定期要自我检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品质和态度要求。航太产业就是这样,若不严谨,最后都会功亏一篑,邱智科直言,飞机飞上天,这是对天、对人命负责,不只是对大客户负责。
获得GE信任,订单愈来愈多元,丰达从单一元件,逐渐扩大到组件,也打入欧美不同的航太业者供应链,设计制造超过一千种扣件产品。蔡丰赐更准备在平镇厂区扩厂。
这是一条路,是一条很长远、可以走的路,他对未来很乐观。逃出财务漩涡之后,丰达正游向广阔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