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每当与中国朋友在日本一起用餐时,是否要招待他们吃生鱼片一事,总是会让我在内心纠结许久。因为在日本人的印象里面中国人是不吃生鱼片的,理由是中国人认为活鱼里有寄生虫、中国人不喜欢冷食等等。
大概在一九九○年以前如果向中国游客提议说:要吃生鱼片吗?对方通常是面有难色地回答:能否选择其他的料理?委婉地拒绝了。对早就习惯和食的台湾人来说,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可是中国人对生食一直以来都很忌讳。
过了二○○○年以后,回答喜欢生鱼片的中国人逐渐增加了;甚至在二○一○年以后,喜欢生鱼片的人甚至超过了讨厌生鱼片的人。尤其是这两、三年,如果向对方确认说:你可以吃生鱼片吗?时,就可能会看到不耐烦的表情,感觉是在抗议:你少瞧不起人,当然喜欢生鱼片啊,那还用问吗?现在有机会到东京被评比为米其林三星的寿司店里,也几乎都看得到中国人的身影。
最近有认识的中国朋友问我:为什么日文里的生鱼片,有的称刺身呢?我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确很奇怪,为什么生鱼片是称为刺身,身是肉的意思呢?照理说动词应该是用切。为此我查了资料,发现生鱼片原本被称为切身,但是切这个动词对佩刀的武士来说不太吉利,所以才变成刺身。
二○一三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将和食登录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认为日本人的饮食习惯源于敬重自然的精神。其中在我看来和食的最大特征就是生食,而中国人这几十年来对生鱼片的态度也从排斥到接受,这样的变化也意味着对生食文化的认同吧。
在我感到欣慰的同时,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日本人如此喜欢吃生鱼片呢?我能够想到的几个原因是:第一,日本四周环海,东京、大阪、京都、名古屋、福冈、广岛等地,不管哪一座都市都是从很久以前就是捕获海鲜后的卸货港口,而且与人口聚集的消费地相距不远。再者生鱼片的流行和传统的米食习惯也有关系,米饭配上沾了酱油的生鱼片,真是绝品啊。归根究柢地说日本人的饮食文化哲学是,尽可能地品尝食材本身的天然美味。这个想法可以说是自绳文时代开始就形成的宗教观,与在食材调理上花招百出的中华料理呈现了强烈对比。
关于日本人的生食习惯最古老的记载可追溯到《魏志倭人传》。这是三国时代的魏国文书,里面对于古代日本有所描述,是现存最早的纪录。在日本人的古文书里,甚至还没开始记载这个时代的情况。
这本《魏志倭人传》里面写道:倭地温暖冬夏食生菜。这里的生菜指的不是生的蔬菜,应该是指没有用火调理过的生食。在中国除了临海部分地区几乎不吃生鱼肉,因此对日本人的饮食感到很稀奇,才会特地记录下来。
还有其他外国人接触到日本的生食文化时,也感到很惊讶。十六世纪来到日本传教的葡萄牙传教士路易士.佛洛伊斯的《日欧比较文化》里面,对于日本生食文化的记载也是充满惊奇,写道:欧洲人喜欢煮鱼或煎鱼来吃,可是在日本却非常喜欢吃生的。
中世的室町时代以前日本人为了防止生鱼或生肉腐坏,会用醋或酒浸渍,也就是经过脍的处理后再食用。像现在这样子直接食用生肉切片的习惯是从中世室町时代开始的。即使到现在,日本各地还保留着脍的饮食文化,古人的智慧生生不息。
我个人也特别喜欢吃生食,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而是纯粹喜欢不经任何加工、能够直接品尝到新鲜味道的天然主义者而已。不只是海鲜类的生鱼片,我也喜欢生的鸡肉和牛肉,而最爱的非马肉莫属了。也许读者读到这里,可能会皱眉感到不解吧,可是真正新鲜的马肉,肉色红通通的,一咀嚼就能够实际感受到肉质本身的鲜甜,那种无可取代的美味一定要亲自体验过才知道。
不管是吃哪一种生食,酱油都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作为除臭去腥的调味料,酱油绝对是首选。还有,在日本吃生食时,最常见的就是使用芥末和生姜。其实在先前提到的《魏志倭人传》里面,也有这样的叙述:用于沾生食使用的调味料、生姜、橘、胡椒、蘘荷。令人感到相当惊讶,因为这些食材到了现代还是作为调味料被广泛使用。历史洪流里的变与不变,真是不可思议啊。
近年日本的传统饮食文化和食在世界各地掀起热潮,而和食本身又无法撇开生食而存在。因为和食的概念就是将食材本身的美味作最大程度的发挥,而生食正好能够完整体现出天然的原汁原味。
当我想要让外国朋友品尝最道地的生食料理时,是选择到寿司店。因为依照我个人经验,通常在和食料理专门店里吃到的寿司,味道很难称得上绝佳,相反地,寿司店里的料理,除了招牌的寿司以外,其他餐点也相当丰富,美味程度甚至超越了那些专门店。
整体而言我反而觉得在寿司店里可以享受到比较完整的和食料理。因为制作寿司是一门使用新鲜食材调理的技术,也和其他料理是相通的,能够端出美味的寿司,就代表其他料理也不会逊色。
日本的生食与日本人吃米饭的习惯密切相关,而寿司本身就是完美呈现出日本生食文化的结晶之一。日本人从弥生时代就开始发展出米食文化,米饭与沾上酱油或其他调味料的生鱼片,这样的组合真是绝配。尤其是握寿司,在晶莹饱满、粒粒分明的米饭上面放片生鱼片,沾些酱油食用,真是身为日本人的一大幸福。
原本生鱼片与米饭是分开食用的,是直到流通发达且生食文化普及的江户时代才出现握寿司的吃法。感觉有一点像汉堡,把原本分开的面包和肉片夹在一起食用,可是握寿司的创造性高出汉堡许多,因为寿司的米饭上可以放任何生食的食材,或者是卷海苔以及其他熟食。
现在的中国不管什么料理都可以做得相当美味。唯独生食仍有无法突破的瓶颈存在。因为除了鲑鱼、鲔鱼等这些容易冷冻保存的食材之外,在真正的意义上,只有在日本能够吃到各式各样的生食,是因为拥有以生食为前提所建构的安全卫生且迅速的流通制度,然而目前中国尚未发展出如此完善的流通制度来对应。
随着访日的外国人不断增加,对于日本饮食文化的关注与日俱增,而我想要极力推荐生食文化,不管是鱼类还是肉类,来到日本请好好品尝道地的刺身料理吧。
那家伙竟然说:如果连续三次请对方吃好吃的,大部分女人都会跟我交往,即使我已婚。日本资深媒体人野岛刚观察,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我确实能够持续感受到日本社会正在缓慢走向一夫多妻制的这一现实。
以下我要写的内容,说实话无论从伦理还是传媒的角度来看,或许均不能断言其正确。但是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我确实能够持续感受到一些,那就是日本社会正在缓慢走向一夫多妻制的这一现实。关于其理由我想在这里分析一下。
我的周围围绕着两种人—结不了婚的男人和不想结婚的女人。结不了婚的男人,是指由于外貌、年龄、收入等原因找不到结婚的对象,过了三四十岁还一直单身的男人。而不想结婚的女人从条件上来说明明可以嫁得出去,却不想结婚。收入也有,工作也体面,外表嘛也不错,而且她们几乎都说:好男人都结婚了呀。
包括日本在内,世界各国的法律都在尽量保障个人的自由和机会平等。在此背景下形成了一个不可逆转的潮流,即种族、国籍、年龄、性别等所引发的歧视行为,被各国法律所禁止。 世界发展的大方向是禁止歧视。日本的男女差别就算放诸世界来看也很严重,缩小男女差距方面的措施也很晚才实行,这在世界上是出了名的。外国人说日本社会男尊女卑,对此我也很难反驳。但尽管如此男女差别毫无疑问朝着改善的方向慢慢发展。
截至目前,日本女性分阶段地逐渐走向社会。其结果是日本二十至二十九岁年轻女性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已经超过了同年龄段的男性。也就是说女性在经济上依赖男性的必要性越来越小。与此相对那些出手阔绰,能够毫不犹豫请女生吃大餐的男人越来越少了。这样一来女性因生活所迫,而选择结婚或离婚的情况也自然逐渐减少。
如果男女在经济上慢慢平等的话,不结婚而生孩子女性也必然会增加。这表明女性选择变多了未必是坏事,反倒可以看成是社会更加富裕的表现吧。而且原本恋爱这件事就是基于个人的自愿,所以只有在男女双方自由选择、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恋爱关系才能成立。因此女性自然会被那些有钱又帅气的男人吸引。这样一来条件优秀的男人,身边自然而然会吸引很多女性靠过来,形式上是否维系婚姻关系暂且不提,事实上已经近似于一夫多妻制了。
我的一个男性朋友A周末和家人一起过。但周一到周五却和多个女性共同生活。作为室内设计师他的收入是普通上班族的两倍左右。外表也不错,虽算不上是大富豪,但确实很有女人缘。这家伙说:如果连续三次请对方吃好吃的,大部分女人都会跟我交往,即使我已婚。这样的境界像我这种普通人是难以企及了,这近似于人类的原始社会法则—猎物多的雄性就能拥有很多雌性。
人类的进步有时会将人们带入不可思议的世界。过去一夫多妻制原本是世界的共通准则。中国、日本在近代以前都允许男人纳妾,奉行事实上的一夫多妻制。后来在接受欧美社会制度的过程中逐渐导入一夫一妻制,形成了出轨是罪恶的价值观。台湾的法律至今还有通奸罪,背叛配偶被视为犯罪。
然而全世界并非所有国家都是一夫一妻制。有统计显示以伊斯兰世界为主的社会里,有半数以上的国家承认一夫多妻制。可是在我们普通人的价值观里有个常识—社会自然而然从一夫多妻向着一夫一妻制的方向发展。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不禁要问这一价值观真的正确吗?
男人如果有能力永远都想跟更多女性交往,这种本能尚且可以理解。但重要的问题在于,女性可以容忍一夫多妻这一点。现在的日本社会,在离婚对数增加的同时,非婚生子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社会问题。越来越多女性觉得如果对方是优秀的男子,即使不结婚也想为他生孩子。
而且更严重的问题是,在这样一个一夫多妻式的时代,把每个社会成员都加以优先考虑的制度设计并不存在。
日本厚生劳动省每隔五年实施一次的调查显示,单亲妈妈的家庭中,拿到抚养费的比例尽管比过去有所增加,但仍仅为百分之二十左右。然而在美国,如果拒绝支付法院判决的抚养费,当事人将面临牢狱之灾。在这一点上日本是否急需改善呢?
当然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还是维持传统的家庭模式,这一点没有改变。但是,今后包括「松散的一夫多妻制」在内,社会或许应该接受多样化的家庭形态,最优先考虑子女的利益,不断使法律法规以及相关的社会福利制度更完善。